男女主角分别是王禾吴守义的女频言情小说《以牙还牙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恩佐斯焗饭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,我看尔等是不要命了!”昭行坊内,闻讯赶来的宋部一声怒吼,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便让人心惊,更莫要说那些手持棍棒从宋部身后冲出来的帮众打手,见到此番场面,原先觉得己方颇有优势的坊中贫民立刻泄气了一般,呆滞不动。几乎所有人都知晓宋部的凶名,也知道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,他或许不敢对那些权贵嚣张,但对这些底层贫民,却是有着绝对的压制力。众人方才被激发起来的怒火被恐惧彻底取代,甚至不敢太大声呼吸,生怕被拿来杀鸡儆猴,而宋部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极为满意,他傲慢地上前几步,目光扫过众人,冷哼一声。“闹啊?怎么不闹了?怎么一个都不吭声了?”宋部见众人不再敢乱动,当即看向了负责管理此处的小头目,在此人惊恐的目光中,上前一步便将之扇倒在地,...
《以牙还牙小说》精彩片段
“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,我看尔等是不要命了!”
昭行坊内,闻讯赶来的宋部一声怒吼,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便让人心惊,更莫要说那些手持棍棒从宋部身后冲出来的帮众打手,见到此番场面,原先觉得己方颇有优势的坊中贫民立刻泄气了一般,呆滞不动。
几乎所有人都知晓宋部的凶名,也知道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,他或许不敢对那些权贵嚣张,但对这些底层贫民,却是有着绝对的压制力。
众人方才被激发起来的怒火被恐惧彻底取代,甚至不敢太大声呼吸,生怕被拿来杀鸡儆猴,而宋部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极为满意,他傲慢地上前几步,目光扫过众人,冷哼一声。
“闹啊?怎么不闹了?怎么一个都不吭声了?”
宋部见众人不再敢乱动,当即看向了负责管理此处的小头目,在此人惊恐的目光中,上前一步便将之扇倒在地,口中骂道:“废物,连这么个破地方都管不好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挨了一巴掌的小头目畏畏缩缩,将这些人因为取水之事而反抗的情况一一道出,宋部听完当即冷笑连连,在小头目的指认下,将那个率先闹事的汉子抓了起来,先前还颇为暴躁的汉子,在面对宋部时,也只能低着头不敢多言。
宋部也不废话,一脚将汉子踢翻在地,随后踩在汉子的手掌上,任凭汉子如何惨叫,他亦不为所动,反而是看着眼前那些消瘦的贫民,高声道:“你们饿死渴死之时,朝廷不管你们,是我辛辛苦苦,忙前忙后,为你们看好水井,让你们能活下去,只不过就是收取一点点辛苦费,这你们都不愿意?真是让人寒心啊!”
宋部说着又将脚踩到汉子的小腹,由于汉子的被其他帮众抓住,即使疼痛挣扎也难以动弹,撕心裂肺的惨叫让周围人敢怒不敢言。
“行啊,那以后我不管了,你们想怎么取水就怎么取水,倘若这水里被一些歹人下了毒,毒死了谁,那便与我无关了!”宋部从汉子身上踩过去,满脸皆是不屑。
“还是说,其实就是这歹人鼓动你们?只要你们说是他,那此事我便算了,往后依然给你们看好水井,如何?”
宋部此言一出,先前跟着一起闹事的贫民当即开始相互对视,眼神颇为复杂,仿佛真的在思考宋部话语的可行之处,而这股情绪漫延开来之后,也让众人生出嫌隙。
“都不说?都不说那便是默认了?也行啊,那我将这人手脚卸下来,我会将他挂在坊门前,你们别理会即可,平日如何便仍是如何。”宋部哈哈一笑,脸上变得尤为狰狞,显然他的威胁极其有效,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底层贫民是否会出卖脚下的汉子,他只需要将恐惧的种子散播在他们内心即可。
见无人反对,他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,示意手下喽啰控制住那名汉子,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,挥动长剑,眼看着就要将汉子的手臂砍下来,然而却突然听到嗖一声,硬物撞击在皮肉上的声音传出,宋部当即惨叫一声,捂着自己的额头,怒视着眼前的贫民:“谁?谁啊?你们好大的胆子?谁干的?”
沾着鲜血的石块平静地躺在地上,不论是贫民还是其他帮众都愣住在了,随着宋部龇牙咧嘴的怒吼,他们也纷纷转头张望,随后便听到第二声响起,结结实实撞在了宋部握着长剑的手臂上,长剑哐啷落地。
在沉默片刻之后,那先前被压在地上的汉子突然怒吼一声,将愣神的帮众顶开,伸手拿起恰好落在他眼前的长剑,猛然砍在了一名最近的帮众身上,鲜血溅洒而出,惊得其余帮众纷纷逃窜。
人群之中,忽然有人高声呼喊:“怕他们什么?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!冲啊!”
激动的情绪立刻在人群之中传递开来,先前所有的愤怒、恐惧、胆怯,在这一刻尽数被驱散,怒吼声响起,其中几人率先将靠近他们的虎象帮帮众撞倒,随后便是更多人冲出来。
“你们这些田舍郎......怎么敢......”宋部捂着脑袋,咬牙切齿,然而场面已经失控,他个人的威慑力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,但他可不会被吓到,这种程度的械斗,他经历过无数次,这反而让他感到无比兴奋,在长安城待久,锦衣玉食,已经很少有这种场面。
然而就在宋部抓住一名贫民准备挥拳时,又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,他怒吼一声,目光迅速锁定了石块飞来的方向,看到一名拿着石头准备进行下一次攻击的男子。
“抓住他!”宋部怒不可遏,命令自己的手下去抓人,而那个拿着石头的男子察觉到宋部已经发现他,当即甩出最后一块石头,随后转身便跑。
宋部躲开这块石头,咬牙切齿,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撞开混乱的人群,向着那名男子追去,至于此地乱斗,他并没有太过担心,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些混混泼皮,打架斗殴不过家常便饭,不可能斗不过这些吃不饱睡不醒的底层贫民,反倒是这个趁乱向自己丢石头,坏了此间好事的杂碎,他非要将之抓住,狠狠折磨一番。
他们追着那人一路进了巷弄,只不过对方似乎对此处非常熟悉,不断拐歪奔跑,以至于他们这几个追击者都在追出一段路后气喘吁吁,宋部呼吸粗重,看着四周环境,正想着应该如何时,一块石头呼啸而来,正中他的脸颊,嘴中血腥味弥漫开来。
几名手下想要去扶,然而宋部却怒不可遏:“去追啊,抓住他,分头追,将他给堵住!!”
看着几名手下分头追去,宋部这才擦去嘴角的鲜血,盯着那人逃离的方向,眼中已尽是怒火,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,随后迈步直追。
只是越追他越是觉得此人尤为狡猾,仿佛是在故意戏耍他一般,在这复杂的巷弄之中不断变化,好几次快要,至于他那些追出去的手下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。
就在宋部咬牙切齿之时,对方突然停顿了下来,他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堵住了对方的去路,然而对方却只是在原地等待了片刻,便又一次拐入拐角,宋部觉得这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,当即再度奔上前去,一路追进去,然而在追到里面时,才发现,前方已无道路。
巷弄尽头只有一面陈旧土墙,两侧也皆是破败屋舍围墙,也不见方才那人的踪影,宋部眉头紧蹙,随口骂了几声,便准备转身离开,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头来,却发现身后已然立了一道人影。
“跑了?”王禾抓着一名虎象帮帮众,听到手下不良人的汇报,神情变得颇为难看。
两县与京兆府派了百十人支援到此,将昭行坊团团围住,虽然不敢说滴水不漏,但这已经是极大的阵势,再大就只能让十六卫的卫士来了。
如此阵仗居然还是让凶手翻墙逃跑,显得他们这些人特别无能与愚蠢。
甚至都不用长上翅膀!王禾心中骂起来。
本以为自己已经与凶手非常接近,没想到功亏一篑,但他又没法去怪责任何人,毕竟这凶手并没有现身,也不是从谁的手里逃脱,想追责都追不到。
就在王禾眉头紧蹙间,一名虎象帮帮众突然冲了过来,并对王禾手里那人高呼:“阿兄快跑,我来拦住他!”
啪!
王禾直接一巴掌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帮众拍倒在地,随后将手里抓着的那人丢给手下,神情颇为不耐。
“吴帅呢?他在哪?”王禾想着寻吴守义商议一下之后如何处理,如果凶手真的跑了,那他们还得立刻对外进行搜查。
“吴帅也在抓人呢,方才看到在那边。”手下指了指坊内某个方向。
“去找......算了我自己去。”说罢,王禾便迅速赶去寻找吴守义。
......
张九在狭窄的巷子里一路逃离,他不可能再回刚才的位置,钩爪一定已经被那些不良人发现,他再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,回去便是自投罗网,可惜的是没了钩爪,他便不可能再翻墙逃出去。
为今之计,只有继续藏在坊内,躲避不良人的盘查,长安各坊市说大不大,但说小还真不小,加上住宅巷弄错落,想要一寸不少地搜查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他小心躲避过几次不良人的搜找,如今时辰不早,临近酉时,待暮鼓一响,坊外宵禁,再流落在外容易惹人注意,既然已经错失逃离的良机,那留在坊内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张九打算找一间无人的屋舍先行躲藏,待明日再看情况,兴许到时候会有转机。
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间破旧屋舍,谨慎地开始查看屋内是否有人,今日坊内一片混乱,谁也不能保证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可疑人物躲藏。
一番查看之后,确定无人他才敢放心入内。
夜幕降临,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,但他不可能生火取暖,夜风呼呼作响,从门缝与墙壁缝里漏进来,吹得人浑身打颤,张九只能缩在角落里,听着外面的风声,精神紧绷。
他的脑海里开始回想今日种种,宋部比想象中难对付许多,他不得不怀疑赵仁堂是故意出卖宋部,好让张九前来送死,毕竟这人身手当真不俗,张九的大部分体力都是消耗在此。
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块粗糙的干饼,多年流亡,他早已习惯在这种极端环境生存,甚至此刻能有一处屋檐躲避已经极为不错,他曾不只一次躲藏野外,距离被冻死饿死渴死也不过一线之隔。
他能挺过来,都是靠着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。
吃了些东西,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,体温恢复,精神也终于是放松了不少,仅仅只是片刻间,疲惫感便涌上来,眼皮开始往下耷拉,意识开始恍惚。
模糊的视线里,张九看到了面目狰狞的宋部,他就那么直挺挺立在屋内,对着张九咬牙切齿,脖子上的伤口看上去格外显眼。
张九面带冷笑地看着宋部,自己的幻觉也好,当真有怨魂也罢,哪怕往后一辈子成为他的梦魇也无妨,他要的就是仇人死。
“四个!是四个!有四个!!”
疯疯癫癫的叫喊声冲进了张九的意识,十年来他无数次地回到那一天,他痛苦地跪倒在院内,自己孩子的脑袋被悬挂在门楣之下,随风飘摇。
那个头发散乱的疯子扒篱笆之外龇牙咧嘴,满是污泥的双手竖着四根手指。
“四个,有四个!阿姊跳井了!阿弟的头掉了!”
随后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......
飘荡在张九意识中的宋部仿佛听到了疯子的笑声一般,居然也咧嘴笑起来,鲜血不住地滴淌下来,他注视着张九,在张九痛苦之间一下子扑了过来。
张九猛然睁开双眼,一阵阴冷之意紧逼而至,他几乎是本能地向一旁倒去,随后耳边便传来了沉闷声响。
借着清冷的月光,他看到自己的短刀扎在了他方才倚靠的位置,而手持短刀的黑影呼吸急促,近在眼前。
黑影见没能刺中张九,而张九也已经苏醒,顿时怪叫一声,奋力拔出短刀,在对方再度发起进攻前,张九毫不犹豫地迎面扑过去,对方躲闪不及,不过一时间却没有被扑倒,反而是举起短刀扎向张九的后背。
张九咬牙切齿,脚下使力推着对方冲向大门口,以至于对方根本没有机会继续刺向他,借着地上的门槛,张九终于将对方扑倒。
这一下摔得不轻,一时间天旋地转,两人在门外的地上痛苦扭动着。
张九定了定神,气喘吁吁地支起身来,目光投向一旁袭击他的黑影,虽是黑夜,但清冷的月光足以让自己看清对方。
可以确定他并不认识此人,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袭击自己,也许是此间房屋的屋主,但更有可能是白日里趁势作乱,而后四处逃窜的歹人。
对方也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,月色之下,他的神情看上去颇为慌乱,伸手去捡落在一旁的短刀。
这就是张九放在怀里的短刀,只是没想到方才陷入梦魇之中,连武器被人偷走了都没有注意。
张九抢先一步冲上去踢走短刀,对方见未得逞,只能整个人扑过来,失去了偷袭的先机,也没有兵器加持,他根本不是张九的对手,两三下便被打倒在地。
张九不想惹麻烦,转身准备离开,然而对方却再次起身扑过来,张九当即侧身躲闪,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这一下不过虚张声势,冲过来也是为了去捡地上的短刀。
张九面无表情地看着持刀的男子,对峙间,他能够明显看到对方紧张的神情,似乎在犹豫到底该继续动手还是转身逃跑。
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,外面却传来了嘈杂的声响,火光燃起,分明是还留在坊内搜查的不良人,男子顿时惊慌失措,哪还管张九,转身便跑。
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短刀,夜晚光线极差,他又举刀而动,那些追踪而来的不良人见状果断地扣动了手弩扳机,男子的胸膛接连中箭,踉跄走出几步后摔倒在地。
不良人们小心翼翼围上前来,火光照亮了这个破落小院,几人上前查看被射倒的男子,其余人则是迅速靠近张九,并毫不犹豫地将他按倒在地。
张九没有做出任何反抗,这种时候反抗,那么下场只会与一旁这名男子一样。
泥土的味道不断传进张九的鼻腔,他一言不发,看着火光里走过来的那名青年。
“别乱动,我们正在追查一件凶案,现在怀疑你与此案有关,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火光照在青年的脸上,张九对这人有些印象,他是万年县的不良帅,吴守义。
长安愈发寒冷,过不了多久大雪封山,城里会变得更加了冷清,如今的年轻郎君常常听长辈提起几十年前繁华无比的朱雀大街,便会觉得无比唏嘘。
硕大的陶碗里装着热腾腾的蒸猪肉,端菜上来的酒博士拿起木勺,娴熟地将早已蒸得极为软烂的猪肉继续捣碎,随后将提前备好的蒜泥蒜汁倒入搅拌,蒜汁与猪肉的热气混合在一起,浓郁之味引得众人口舌生津。
待酒博士放下勺子,等待许久的食客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旁陶盘里的面饼,并舀了一大勺猪肉糜,再用面饼一裹,一口咬下去,肉汁蒜汁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来,一扫近日疲惫。
其中一人看到一旁的王禾没有动手,只是怔怔出神,当即动手裹了一张肉饼,递到他面前:“王帅,别气了,宋部那泼皮一直都这般德行,莫要往心里去了。”
王禾当即回过神来,看了看眼前的肉饼,给他包肉饼的不良人唤作钱甲,跟着他也有一年半载了,不算出众,但胜在听话。
王禾将肉饼接过来,也没有像其他同僚那样狼吞虎咽,只是小口吃着,他还真不太在意宋部的态度,毕竟这人天生张狂,宛如疯狗,与他计较才显得自己愚蠢。
而是从昨日离开京兆府,他便一直心事重重,孙少尹所言之事,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做不良人这么多年,他还真不怕什么脏活累活,更不怕与歹人厮杀,唯独这种朝廷局势,难以应对,他自然也明白孙少尹所言,要以大局为重,不论是事关安西还是长安城内的人心惶惶,都必须要快些有个交代,可让他找个人来顶罪,此事违背了他的原则,可若不做呢?
案子破不了,凶手抓不到,兴许最大的罪责不会是王禾,但他绝不会好过,包括孙少尹在内的朝廷高官也不会轻易放过他,一想到这里,他便觉得呼吸不畅,眼前的美食也变得寡淡无味起来。
自己只想安安分分抓贼缉凶,怎生会找上自己?
事到如今,还有什么破局之法呢......
在他拿着肉饼愣神间,一旁的几名不良人吃得津津有味,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钱甲当即呼喊起来:“博士,给我们上壶好酒。”
“抱歉了几位郎君,本店已经不让卖酒水了,连自家酿的米酒都没有。”酒博士闻言,非常干脆地答道。
“没酒水?你酒博士没酒?”钱甲没好气道。
“郎君可莫要诈我了,一个多月前朝廷就宣布全城禁酒,你们不用来试探,小店是真没有。”酒博士此言一出,明显是觉得王禾这一行不良人是来试探他的。
不过,他还真是冤枉了几人,衙署本有自己的食间,平日里众人都是在食间里解决,偶尔也会拿些小酒来喝,一个月来他们都在为了凶杀案忙碌,所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在外面的食馆吃东西,甚至都没注意到新颁布的禁酒令。
由于酿酒需要消耗不少粮食,因此禁酒令一直都是个比较常见的诏令,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,时限或长或短,如今显然是因为安西之事才会有这条禁令。
几个不良人身为县衙之人反而不知道,公然买酒当有违律之嫌,沉默良久,钱甲也算是反应过来,当即点点头,指着那酒博士道:“不错不错,看来你们这里确实遵纪守法。”
食馆当即安静下来,气氛略显尴尬,但总好过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大做文章,这种事情可大可小,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没必要与几个人微言轻的不良人作对,但谁能保证事情一定如此呢?
酒博士不卖酒,端着食盘在食馆里来去,不良人们也沉默地吃着肉饼与桌上那些醋芹、萝卜等素菜,假装一切全然未曾发生过。
不过王禾却还在想着方才这短暂的一幕,朝廷颁布禁酒令他自然是知道的,但是其实这种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,或者说只是相对严格,因为酒水售卖本身就是受到朝廷管制的,店铺、商贩只有拿到售卖许可才能卖酒,这也就意味着禁酒令期间,这些平日里能卖酒的地方买不到酒,但满城酒水却不可能凭空消失,私底下依然可以买到,只是昂贵不少,甚至前几日被杀的那名卖炭翁,一样能买到。
只要出得起钱,有的是门路去买酒,更不用说那些权贵世家,依旧是日日歌舞,酒水不绝。
禁酒是因为粮食短缺,可权贵如何会缺粮?而穷苦百姓,又何时吃饱过,喝些酒水,灌醉自己,不过苦中作乐。
想到这里,王禾眉头紧蹙,转头看向钱甲道:“我记得,最早那个死者......赵......赵......”
“赵仁堂啊王帅。”
“对,我记得他好像是贩粮食的,生意做得还挺大。”王禾询问道,“我听说,他的粮食都卖到洛阳去了?”
“洛阳?王帅,你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野消息,长安的粮食为什么要卖去洛阳?”
不怪其他几个不良人露出诧异之色,实在是王禾的话语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,因为相比起长安,洛阳的粮食储备要丰富得多,大唐建国以来,一直都有圣人带着文武百官前往几百里外的洛阳去逐食,就是因为长安因为地理与人口原因,经常会出现粮食短缺的现象,包括武周篡唐,选择在洛阳建都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。
因此,从来只听说洛阳卖粮食到长安城的,哪有长安卖粮食到洛阳的呢?
然而,这个消息,却是王禾从四娘那里得来的,赵仁堂时常出入揽月阁,也曾在里面与一些商贾谈生意,所以消息应该不会有错,哪怕此事听上去确实有些离谱。
他被杀会与这件事情有关吗?
王禾若有所思,虽然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大,但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查案思路,孙少府限期让他破案,总不能真的等到那个时候,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找一个无辜之人来顶罪,那只有想办法找到真凶。
“快些吃完,吃完了再去一趟赵仁堂家。”王禾咬了一大口肉饼,催促众人道。
“啊?还要去啊?”
一旁的不良人惊讶地看着王禾,但既然王禾已经决定,他们也不好说什么,钱甲则是想了想询问道:“赵仁堂家在永乐坊,是吴帅的地界,要不要与他说一声?”
吴守义吗?
听到吴守义的名字,王禾便有些心虚,也不知孙少尹有没有找过他?更无从知晓他对此事的态度,但两县毕竟是联合办案,他与吴守义关系也不差,确实不应该越过对方,私自去查案。
“如此,你去知会吴帅一声,我与其他人去赵仁堂家,你到时候再过来会合。”
即使经历过数次浩劫,平康坊也依旧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富贵地,多少人在此消金享乐,即便是王禾此刻站在巷弄之中,透过巷弄口,看到那些过往行人,也能从他们的衣着鞋履看出不凡,穿得朴素些都不好意思往这坊市里进。
一道身影从巷口进来,看清王禾在此,对方当即拉下了自己的兜帽,是一名娇俏的年轻女子。
女子披着一件轻薄的裘衣,里面是浅绿色的薄衫,面容姣好,肤色白皙如雪,眉心点着一抹牡丹花钿,娇艳的红唇,尤其是嘴角带着的一抹笑意,让她看上去尤为诱人。
“呐,这是最近这些天进出揽月阁的大人物。”女子随手将一小张纸递给王禾,说是大人物,其实也只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吏,真正的大人物是不可能来此的,即便真的需要歌妓,也会让楼阁掌柜安排上门。
因此,这种名单也只是例行公事,并没有多少价值,王禾瞥了一眼后便将之收起来。
“四娘辛辛苦苦收集了这么久,王郎君便这样对待呀?”女子幽怨地看着王禾。
“好好说话。”王禾无奈道。
四娘当即耸耸肩,摊开自己白皙的手掌:“给钱。”
王禾叹了一口气,从怀中摸出一小串钱币放在四娘手中,四娘随意地掂了掂重量,黛眉紧蹙道:“少了呀。”
王禾顿时露出尴尬之色:“最近花销有些大,先欠着。”
四娘轻哼一声道:“又欠,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传消息,要是让萍娘知道了,你就去给我收尸吧。”
四娘是王禾安插在这些烟花之地的暗桩,不过她本身并非官府之人,而是在某次办案时,被王禾所救,之后屡次给他提供帮助,渐渐便被王禾发展成了暗桩,专门用以监视出入揽月阁的朝臣、帮派成员等。
虽说王禾本人平日不会出入这些地方,但作为本县不良帅,势必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,而烟花巷柳之地往往就是脏污纳垢的集中地,案件频发,有了四娘这样一个暗桩,让他方便不少。
“你一鳏夫能有什么花销......”四娘眉头一挑,“准备续弦呐?”
“咳咳咳......当然不是!”王禾有些心虚道,“下次我会一并给你。”
“我看也不会是,你这人一点情趣都不懂,谁会想着跟你呐?”四娘讥笑道。
“少说这些无用之语,让你看看近日有无陌生人或是可疑人物,你看了吗?”王禾不想与四娘纠缠这些话题,迅速转言道。
正如先前所言,烟花巷柳之地最是能藏污纳垢,从王禾的办案经验来看,不论是因为人员复杂,还是拿钱犯案后准备潇洒一把,都是那些歹人凶犯主要去处,每一回有案件发生,这些地方都是优先搜查的,而且往往总能有所收获。
“这年头哪有那么多陌生人啊,要说可疑,那就多了,光是虎象帮的人就进进出出不少,你们不良人不是常拿他们来增加功绩吗,干脆随便抓个人交差得了。”
“岂能随意抓人?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?”王禾没好气道。
“是是是,长城不良人就你最清高,就你最正直。”四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“还有什么事吗?没事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听说最近你与那姓白的校书郎走得很近?”王禾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。
四娘听到此话,当即歪过头,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王禾,引得王禾浑身不自在,急忙解释道:“没有其他意思,只是这些文人个个都想骗财骗色,我是想让你小心些。”
四娘鼻中发出一声冷哼,小心凑上钱,素手抓住了王禾的衣领,轻声道:“要么呢,你给我赎身,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了,那自然就会与那校书郎断了来往,要么呢......你就少管闲事,我就算把钱都给了他,也与你无关。”
王禾看着近在咫尺的四娘,立刻屏住呼吸,以免那些足以迷惑任何正常男人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,他面不改色道:“我并非是与你说笑,不论如何,你是我安插在此的暗桩,我不想你出现任何意外状况。”
“不想让我出事那你给我赎身啊。”四娘紧追不舍。
“......我,没钱。”王禾顿时泄了气。
四娘顿时噗嗤笑出声来,柔荑划过王禾的脸颊,摇摇头道:“知道你没钱,我也从未指望过你,记得把欠我的报酬结了就行。”
说罢,四娘悠然转身,留下一阵幽香,刚走出几步,她突然回过头来,道:“对了,方才出来的时候,我看到你那个妻弟正在揽月阁的赌室里大呼小叫呢。”
原先有些不太敢面对四娘的王禾听到此话,不由一愣,面色顿时阴沉下来,随后快步走过四娘,向着巷弄之外而去。
......
长安城中开设了不少赌坊,多少人指望着从这些地方一步登天,结果身家性命全部赔了个干净,除此之外,也有些地方设有私赌场所,譬如青楼茶馆,只要愿意往里丢钱,总会有一个地方让人深陷其中。
揽月阁自然也不会例外,甚至比其他地方更为张扬,特意在主楼边另建了一所小楼,供这些赌徒玩耍,一些在大型赌坊欠了诸多债务后,便会找到这些地方来。
此刻赌室之中正呼声震天,赌徒们似乎觉得只要自己的声音越响,那些骨牌就会变成他们所想要的牌色,面色苍白的刘其,紧紧盯着手中的骨牌,双手不断颤抖,眼看着就要摸出下一张牌,突然面前的桌子便被人掀飞。
众人大怒,然而当看到掀飞桌子之人时,顿时没了脾气,王禾一把抓住了想要逃窜的刘其,怒道:“给我回去!”
眼看王禾抓住刘其要离开,几名赌室的打手围上前来,一名揽月阁管事拦住两人道:“王帅,即便你是不良帅,也不可如此霸道吧?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?”
“想做生意是吗?”王禾早就习惯于与这些人打交道,没有给半点好脸色,“我正在查一起凶案,你们倘若阻我去路,便是有鬼,揽月阁或许我封不了,但你这间赌室便莫要开了。”
此话一出,那名管事便无话可说了,王禾熟悉他们,他们又如何不知王禾这个不良帅,既然王禾不是冲着他们而来,那么也确实没必要与之发生冲突,只不过方才过于突然,倘若管事不出面,可能会遭到掌柜责罚,如今王禾既然如此说了,他也能对掌柜有所交代。
管事当即示意打手们让开一条道路,王禾看了管事一眼,随后拽着刘其出来,任凭刘其如何挣扎,他也没有半点收力,直到一路将他带回家中,然而刚一松手,刘其便又想跑,王禾直接将他踹倒在地。
“都小心些,莫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。”王禾看着周围因为参与群殴而被押在此地的嫌犯,高声呼喊,京兆府与县衙的援兵已经赶到,将整个昭行坊的出入口与四周街道包围,同时也在王禾与吴守义的指挥下,投入到了坊内搜查。
虽然一点一点搜查的工作量极大,但他不相信宋部等人会凭空消失,抓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就在王禾思考着之后如何处理此件事宜之时,被派出去搜索的钱甲面色慌张地跑过来,气喘吁吁,王禾眉头紧蹙,心中莫名升起不妙的预感,当即问道: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
钱甲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,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人,随后凑到王禾耳边,王禾听到钱甲所言,顿时瞳孔一缩,在停顿片刻之后,突然对着不远处的吴守义呼喊:“吴帅!快,随我过去,出大事了!”
吴守义听到呼喊声,顿时面带疑惑地望过去,但见王禾神情复杂,匆忙而去,便也没有多问,立刻带人跟上王禾的脚步,他们便在钱甲的引路下,拐进坊内巷弄,弯弯绕绕,直到在某个巷口立着一名把守的不良人,见王禾等人前来,他当即行过叉手礼。
王禾向他点了点头,随后跟随进入巷内,刚进巷子他就愣在了原地,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,在他身后走进来的吴守义见状也是眉头紧蹙。
巷弄之内,破落屋舍之前,一颗人头被悬挂在了破屋的门楣之下,随风飘动,从面目颇为明显伤疤来看,正是他们想要抓捕的宋部。
王禾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脸颊,眼神显得五味杂陈,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上午还在与自己作对叫嚣的宋部,再次见到他时,却是以这种方式。
当时他还随口说宋部小心自己的脑袋也被挂在门楣之下,结果一语成谶,才半天时间,宋部的脑袋真就被挂了上去。
并且也正如当时离开宋部的挑衅之语,如今当真要王禾来替他捉拿真凶了。
“这宋部张狂一世,作恶多端,最后落得个尸首分离,或许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”吴守义叹了一口气。
不论宋部以往如何狂妄,如何给他们添麻烦,此刻也已经成了凶案的死者之一,多少仇多少怨,似乎都在这随风而动的脑袋前,烟消云散了。
王禾无奈地摇摇头,如果说有什么改变,那就是这起连环凶杀案又多出了第八名死者。
在沉默片刻之后,王吴二人对视一眼,当即带着不良人开始查看现场,不多时两人便回到巷子口。
“这里明显发生过非常剧烈的打斗,宋部身上有多处刀伤,主要夺他性命的应该是腹部这一刀,流血不止,待死了之后才被割掉脑袋。”吴守义看着还在固定证据线索的不良人们,若有所思道。
“宋部这人我和他交过手,虽是野路子,但可不是什么随便杀的弱者,我想即便是你我,也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杀了他。”王禾摇摇头道。
“这种生死搏杀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,而且看上去宋部没有兵器,确实处于劣势。”吴守义顿了顿,“凶手下刀非常果断与狠辣,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宋部的性命去的,再看这个巷弄环境,死路一条,宋部除了应战没有其他选择。”
“刻意截杀,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坊内贫民随机遭遇后杀人的情况。”王禾点点头,“凶手特意选的此地动手,方才抓到的几个虎象帮喽啰也说宋部领着他们追人,期间分头去堵了,最近的一人甚至离此只有两个巷弄的距离。”
“这味道可真熟悉啊,不论是诱敌还是动手,都很符合我们最早猜测的,凶手有过军伍经历,而且更像是经验丰富的边军而不是养尊处优的长安十六卫。”
虽然吴守义也只是推测,但颇有道理,只不过仅仅这些信息并不能有效帮助他们捉拿真凶。
“从引走宋部,到生死搏杀,再到割下头颅......时间如此紧张,他应该没有逃多远。”
王禾深吸一口气,以往七起案件都是至少隔了一晚上,才被人发现并报案,而今日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,他们几乎是与凶手擦肩而过,距离凶手如此接近,压抑许久的王禾顿时感到尤为兴奋,只要能抓住凶手,什么顶罪什么安西,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。
尤其是现在整个昭行坊都已经被围住,县衙与京兆府的支援也已经到了,凶手必然还在坊内。
“除非他长上翅膀飞出去。”王禾眉头舒展,“找,这回绝对不能放他离去!”
......
几名手持横刀的不良人迅速从巷口奔过,他们一路搜寻,恨不得掘地三尺,其中一人呼喊了一声,随后返回巷子口,目光扫过,里面并没有什么通路,只有些许杂物,他走进来反复观察,此间巷弄弥漫着难闻的味道,潮湿阴暗,似乎有不少人会跑过来解手,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排泄物,他确认此地没法应该藏人之后方才远去。
直到许久之后,角落里的破水缸里才有了些许动静。
湿漉漉的张九从中爬出,身上衣物还粘着不少血迹与骚臭的烂泥,他小心翼翼走到巷子口,探头看了一眼,确定并无外人,这才迅速逃离。
虽然知晓此地乱起来之后,县衙绝不会放任不管,他原本计划杀死宋部之后便趁乱逃离,而昭行坊内居住的贫民诸多,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是否少了一两个人。
然而这群不良人的速度远远超乎了张九的预料,他才刚杀完宋部,昭行坊便已经被围住,当然也有宋部颇为难对付,耗费了不少时间的原因。
无可奈何的张九只能迅速从杀人现场逃离,不断在巷弄之中游走,以躲避搜查的不良人。
他并非没有留下后手,这些年养成的谨慎习惯,让他每次都会给最坏情况做好准备,为了预防出现如今的局面,他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逃生的工具,现在要做的就是前往自己存放工具和衣物的地方。
身上那些粪便他倒并不太在意,主要是杀死宋部后溅在身上的血迹,即便成功脱逃,他也不可能穿着染血的衣袍招摇过市。
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存放工具之处,他迅速换下泛着恶臭的衣物与幞头巾,头发肯定没时间去清理,只能先裹起来,待逃出去之后再去处理。
随后他从包裹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逃离工具,一把系着绳索的钩爪。
这是一种常见的工具,在安西时,吐蕃细作几乎人人配备,只不过边郡城池的城墙更厚更高,导致这种工具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效,但用在坊市围墙上却刚刚好。
长安坊市围墙大概在一丈左右,普通人徒手翻越是绝不可能的,必须要依靠工具才能做到,他也想过是否可以通过地道的方式逃离,而且他觉得各处坊市必然也有这类地道,但他短时间内无法找到,而若是自己动工,不说这工事量,造成的动静也不可能被人忽视,还是应该将行动简化。
他迅速离开这处旧屋舍,并找到提前侦查过的位置,长安城修建坊市围墙原先是非常精细严格的,只不过天宝之乱后,各处坊市被破坏了许多,待朝廷重新回到长安城后,虽然有做修缮,但质量却差了许多。
如张九选择的位置,就比其他地方矮些,墙面也薄,位置也处于角落里,想必当初修缮的工匠也是特意选了这类角落来偷工减料。
张九退去几步,甩动钩爪,娴熟地勾住了围墙之后,确认牢固后,他便开始攀爬。
然而,就在他爬出不到半人高,忽然听到了有人接近的声音。
由于这里巷弄错落,那声音听上去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拐出来,张九看着自己与围墙的距离,迟疑片刻后,迅速放手落地,未做停歇转身便跑。
在他拐进一旁巷子的刹那,另一头便出现了两名持刀的不良人,他们疑惑地看了眼此处,并发现了未来得及撤去的钩爪。
两人对视一眼,其中一人当即道:“快,通知王帅与吴帅,凶手可能已经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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