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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良残,被流放,我带空间来救场桑宁霍长安

烟花易逝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桑宁穿越了!穿过来就是挨揍进行时。“装死,我让你装死!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夫人千金大小姐呢?敢跟我横!老子打死你!”“还装是不是?老子扒光你的衣服,看你还装不装!”狠辣残暴的咒骂,随着呼啸的破风鞭打声,一下一下,痛击着桑宁的神经。她只觉得自己犹如泡在辣椒水中淬炼,浑身疼到麻木,却仿佛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撕裂,蚀骨焚烧一般。下一刻,身上压上了什么重物。鼻端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味,还隐约夹杂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。“呦嘿,都成废人了还想护着老婆呢?没想到四公子还是个痴情种。”“哈哈哈,爬的还挺快嘛,来,从爷胯底下钻过去,爷就大发慈悲,饶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!”那个残暴又恶毒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,极尽羞辱。又有一个女人细细柔柔的哭泣声:“...

主角:桑宁霍长安   更新:2025-04-18 20:5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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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桑宁霍长安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忠良残,被流放,我带空间来救场桑宁霍长安》,由网络作家“烟花易逝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桑宁穿越了!穿过来就是挨揍进行时。“装死,我让你装死!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夫人千金大小姐呢?敢跟我横!老子打死你!”“还装是不是?老子扒光你的衣服,看你还装不装!”狠辣残暴的咒骂,随着呼啸的破风鞭打声,一下一下,痛击着桑宁的神经。她只觉得自己犹如泡在辣椒水中淬炼,浑身疼到麻木,却仿佛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撕裂,蚀骨焚烧一般。下一刻,身上压上了什么重物。鼻端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味,还隐约夹杂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。“呦嘿,都成废人了还想护着老婆呢?没想到四公子还是个痴情种。”“哈哈哈,爬的还挺快嘛,来,从爷胯底下钻过去,爷就大发慈悲,饶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!”那个残暴又恶毒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,极尽羞辱。又有一个女人细细柔柔的哭泣声:“...

《忠良残,被流放,我带空间来救场桑宁霍长安》精彩片段

桑宁穿越了!
穿过来就是挨揍进行时。
“装死,我让你装死!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夫人千金大小姐呢?敢跟我横!老子打死你!”
“还装是不是?老子扒光你的衣服,看你还装不装!”
狠辣残暴的咒骂,随着呼啸的破风鞭打声,一下一下,痛击着桑宁的神经。
她只觉得自己犹如泡在辣椒水中淬炼,浑身疼到麻木,却仿佛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撕裂,蚀骨焚烧一般。
下一刻,身上压上了什么重物。
鼻端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味,还隐约夹杂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。
“呦嘿,都成废人了还想护着老婆呢?没想到四公子还是个痴情种。”
“哈哈哈,爬的还挺快嘛,来,从爷胯底下钻过去,爷就大发慈悲,饶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!”
那个残暴又恶毒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,极尽羞辱。
又有一个女人细细柔柔的哭泣声:“长安哥哥,你不要管她了,都是她害了我们全家害了你,是她该死呀!”
“四哥,别管了......”
“四弟,别管了......”
乱七八糟的哭泣,全都是女人的声音。
而男人,却始终没有移开身体,粗重的喘息带着气管鸣音断断续续,鞭子的挥打也在继续,只是再没有一鞭落到桑宁身上。
我谢谢你呀好人。
桑宁听到年轻男人沙哑的呢喃:“不是为了她......这是,男人的担当,和侯府的尊严。”
最后,是一个苍老有力的妇人声音:“还请官爷高抬贵手!”
“我家侯爷霍镇南,为东阳征战守疆,护百姓三十载!死于北疆野水之战!被野兽分食,死无全尸!”
“我家大郎霍青川,十八状元及第,进内阁,匡社稷,以计谋使川北使臣退让,保住东阳三城!”
“我家二郎霍斩风,守卫西川,以十万对抗西羌三十万大军,誓死挡在玉州城外,避免羌蛮长驱直入!”
“我家三郎霍秋野,京都三年城将,百姓称赞不绝,送外号:霍关公!”
“霍家满门忠义,遭奸人所害,如今只剩残躯四郎,老妇人用霍家男儿所有功勋,换四郎一命!请问诸位官爷,可否?”
句句血泪,声声断肠。
这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呐喊与无奈。
不可以啊,这买卖太亏了哇!
桑宁这么想着,下一秒就陷入黑暗。
东阳国。
乾元十九年。
全国旱灾的第三个年头。
野有饿殍,十村九空。
桑宁眼皮子动了动,想喝水的念头一起,手里马上多了一股湿意。
她连忙用手捂住嘴,一滴不落的吸进。
哈哈,灵泉!她身上有空间!
桑宁是个野外美食博主,今天发现一个十分神秘无人踏足的世外桃源,正想录制视频呢,结果就被个什么东西撞翻,接着两眼一黑,到这里了。
看来撞翻她的,就是这个空间了。
原身叫桑凝儿,和桑宁同音不同字,是东阳国太尉府家的大小姐。
一个月前,在皇家宫宴上,与喝醉酒的伯阳侯府四公子在御花园衣衫不整的拥抱在一块。
被宫人发现后,名声尽毁,二人仓促成婚。
然而就在成婚的当天,侯府被围。
在侯府中搜出龙袍,兵器,和各种谋反的书信。
全家下了牢狱。
而举报伯阳侯府的,正是桑凝儿的爹,太尉桑修齐。
接着,边疆传来东阳大胜北川的消息,同时传来的,还有伯阳侯贪功冒进,被敌军困死峡谷的恶噩。
伯阳侯府大厦崩塌,皇帝念及霍家功勋,没有株连九族,下旨男丁十岁以上的砍头,女眷流放。
三个铮铮儿郎和满府男仆被处斩。
只留下了十九岁的老四霍长安,就是桑凝儿的夫君。
可是霍长安,在狱中也被打断了腰腿,毁了半张脸,彻底成了废人。
而桑凝儿,作为仇人之女,当然也被侯府的女眷所恨。
总结就是:我盛装出席,欢喜的奔赴一场——人间疾苦!
实惨!
“桑凝儿!你既然醒了,就自己走,走不了就爬!别在席子上装死!”
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厌恶痛恨的盯着桑宁,蓬头垢面,面色发黄,已经看不出往日的鲜活与娇嫩。
是侯府唯一的小姐霍静雅。
霍静雅上头四个哥哥,被宠爱着长大,脾气有点暴。
但没成想,现在最顶用的,就是她。
这一路,都是她拖着被打伤的桑宁走。
其他人......哎,病的病,受打击的受打击,老弱病残幼,全占齐了。
桑宁爬起来。
入目之处,是一片光秃秃的小树林。
树上的叶子被虫子吃的差不多了,地上的野草干枯萎黄,地面干裂的如同七八十岁老人脸上的皱纹。
火,炎,焱!
再等一年不下雨就是燚!
人类灭绝算了!
刚爬起来,没看清状况呢,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伙儿流民,上来就抢东西。
妈呀,这都是什么鬼世道呦!
老弱病这时候有力气了,一家人抱团护住仅有的两个包袱,被人打了踹了也不放手。
现场一片混乱。
桑宁赶紧把无法动弹的残疾少年拖到树后,免得被人踩踏而死。
他好像不太领情,狠狠瞪了桑宁一眼,双臂撑着想爬过去帮忙。
奈何他的双臂也受过伤,抖了几抖就扑在地上,半天没爬起来。
“呃呃呃......”
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。
十只残破黑痂的手扣着地也没移动多少。
“你别爬了,我去。”
桑宁伤的虽重,但喝了灵泉水,体内长了不少力气,她站起来去帮忙。
一个衙役被流民推到地上。
“娘的!老子杀了你们这些龟孙子!”
他一开口,桑宁听出来了!
这就是打死原身的那个王八蛋!
桑宁借着流民遮挡,趁机狠狠踹了他两脚。
刚要爬起来的衙役又趴下了,一众流民抢了他鼓鼓囊囊的包袱,吹了个口哨。
呼啦啦就散了个干净。
来时疯一阵儿,走时一阵风。

这纸,是桑宁从二层酒楼那个盒子里拿的,一套文房四宝,她写菜谱只用了一张,其他都收起来了。
昨晚和霍长安商量了这个法子。
她组织措辞,霍长安写。
说到口填粪便,她听到霍长安喉咙吞咽好几声,半天才落笔。
不管怎么说,这个计策算是成功了。
看杜山的神色,对李厂已经戒备重重,如果他死了,应该皆大欢喜。
李厂被杜山毫不客气的训斥赶走,走前还朝着云水仙露出不甘又势在必得的邪笑。
云水仙又气又怕,拉着霍静雅的胳膊不放。
桑宁心情放松,一得意,对着霍长安眨了个“媚眼”。
霍长安脸一热,垂下眼睛。
她果然是喜欢自己。
因为李厂的吃瘪,他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,头一次感觉到一丝打了胜仗般的愉悦。
“四夫人,你用这车推着四公子,终究不合规矩,不过在这无人之地,我也当看不见,若是到了人前,还请收敛些。”杜山脸色不佳的警告。
流放之路,必须带镣铐,双腿行,尝尽苦头,所谓被判流放,人生无望,十个有五个噶在路上,剩五个噶在流放之地。
古往今来,能熬到刑期结束返家的,寥寥无几。
更别提霍家判的是无期。
杜山对她们算是格外优待了。
“我明白的,绝对不给大人添麻烦。”
桑宁和李玉枝把霍长安扶到铺好干草的推车上。
等杜山一走,老夫人就沉着脸训斥云水仙。
“姨母,我没有想那么多,如果要找一个人顶罪,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。”
“我站出来自然有我的道理,如果你不明白情势,那就躲在后面不要出头!记住没有?”
云水仙咬牙不语。
明明大家前两天还都不管桑凝儿的死活,今天就开始护着她。
就因为昨天救了一次人,就忘了她的罪孽了吗?
霍家人到底有没有骨气!
“你听到没有!”老夫人声厉了些。
见云水仙还是不说话,她气恨的又抬手想打。
若是再不知轻重,万一下次再惹出乱子,可不是次次都有好运气。
云水仙抬起头,眼神带着怨气。
“姨母,十四岁那年,你就说让我将来嫁给四表哥,我一直期盼着长大,可是我及笄那天,等来的却是皇上赐婚的消息。”
“皇上赐婚,我没有办法,可是桑家暗藏祸心,害的我们家破人亡。”
“桑凝儿是我们的仇人哪!就算表哥不能休了她,那你们也不能将她当成一家人!”
老夫人摇头。
桑凝儿不过也是个可怜的棋子,她们或许一开始迁怒,但终究真正的仇人不是她。
云水仙不给人说话的机会,活像所有人发昏,唯她独醒。
转头就朝谢雨柔和愣愣看着这一切的霍锦棠发怒:“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?喊着弟妹,喊着婶婶,一次两次的恩情就让你们把她是谁给忘了!
还有你,霍静雅,你不是一直咒她快点死掉,让我做你的嫂子吗?现在为什么又处处帮她说话!”
“我......”霍静雅有些慌的看了桑宁一眼,不知该怎么解释。
“她和桑家已经断绝关系了!”
“断绝关系?那是她亲爹!一句断绝关系就完了?父债女偿!她就该做牛做马,为她爹做的事还债!”云水仙恨恨的看着桑宁。
桑宁挑挑眉,刚要说话,霍长安已经冷冷开口。
“不管是皇上赐婚,还是她爹做的那些事,娶了就是娶了,进了霍家门,就是霍家人,云水仙,你今天背刺家人,让外人看笑话,大错特错!娘打你打的对!”
“长安哥哥......”云水仙不敢相信。
“还有,别说什么要嫁给我的话了,就算没有桑凝儿,我也没打算娶你,我只把你当妹妹,和小雅一样。”
“不,我不信!”云水仙尖叫。
桑宁皱眉,这云水仙真特么有毛病,都什么时候了,在这叽叽哇哇,想等衙役过来,再挨鞭子不成!
她清清喉咙,不耐烦道:“我再说一下,第一,我和桑家人没关系,桑修齐的债我不背,再见面我当他是仇人,我现在做的事,完全是因为敬重霍家人,而非还债。
第二,我和霍长安的婚事不过是名义上的,知道你们心里膈应我的身份,放心,待有机会和离,大家各不相干,谁想嫁他凭自己,别冲我使本事。”
大家心里全都一咯噔。
霍长安猛地看向桑宁,然后,慢慢垂下眸子。
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废腿,再无言语。
“我就知道你嫌弃长安哥哥!”
云水仙一下子挤开桑宁,“你走开,用不着你推!”
桑凝儿真是无情无义,之前勾引陷害嫁给表哥,现在表哥残了,竟然就想和离。
表哥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!
桑宁乐的清闲。
这可不是她偷懒,是有人抢着推。
“你会推吗?”李玉枝预感不好,急忙上前。
可还是晚了一步。
瞧不起谁呢?难道只有桑凝儿能干不成?
云水仙鼓足劲一抬手,重力失衡,独轮车就侧翻了。
霍长安滚到地上,草盖了一身,堪堪用双臂撑住上身,没有啃上一嘴泥。
不远处传来李厂“哈哈哈哈”的大笑声。
桑宁愕然。
赶紧上去帮忙。
霍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,嘴唇绷的死紧,细长的丹凤眼中淡漠生疏。
然后拂开她的手,机械吐出四个字:
“不敢劳烦。”

因为瞎了一只眼,野牛疼的横冲直撞,把犄角撞断,河石撞的四分五裂,渐渐没力气后,她和杜山又补了几刀,就这么死了。
有牛肉吃啦!
哈哈哈!
桑宁脑子里已经冒出一百种吃法,可惜材料有限,只能搁浅。
所有人看着野牛的尸体,不约而同的舔了舔嘴。
好多肉。
霍长安震惊的无法言语。
这种野牛,他以前听二哥说过,比狮子老虎还要凶猛。
他曾和三个猛将合力斩杀一头犒劳三军,当时的二哥语气颇为炫耀,可想而知,是多么难制服。
虽然眼前的,应该是一头幼牛,但凭两个半吊子衙役和一个纤细女人,也很不可思议了好不好?
若是二哥知道,还不得气活过来?
“你们怎么做到的?”他问被孩子围着的桑宁。
声音不大,不过是震惊之下控制不住的开口。
但是桑宁听到了。
又习惯性得意的挑挑眉。
“简单哪,斗牛听过吗?当你与对手实力悬殊之时,就避其锋芒,曲线救国,让他的目标转向别处。
我先刺了它的眼睛,让它癫狂,然后引它撞向石头,最后他自己撞的晕头转向,我和杜山趁它病要它命。
就是这样。很简单吧?”
她笑着,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。
可是霍长安知道,一点都不简单,过人胆魄,强大意志,敏捷的身手缺一不可。
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牛撞击踩碾而死。
她,真的是太尉府那个被传愚笨缺教的小姐吗?
可能在场唯一不高兴的人就是云水仙了吧!
她看着桑凝儿像个功臣一样被大家围着,既畏惧她的能力,又痛恨的心脏都要撕裂。
另一边,杜山和李厂也产生了分歧。
李厂不同意将牛分出去。
他说的倒不是无的放矢。
“犯人一旦吃饱,难免会难控制,特别是那个桑凝儿,你不觉得她可怕吗?”
“自古没有官差和犯人打成一片的,杜山,你是不是觉得当差太顺遂了?”
田开武觉得该分出去,但又怕回京城后李厂胡言乱语,因此也不便插话。
杜山掩下眼里的厌恶,沉声道:“那就少分点,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我一命,我还不想做忘恩负义之徒!”
他切下两条牛前腿,剥好了皮剁了给霍家送过去。
桑宁看到杜山面带愧疚就明白了。
“没事儿,够我们吃了,杜差爷别忘了一会带点炒蒲心尝尝。”
“哈哈,那肯定。”
虽然如此说,但杜山可没真想尝什么蒲草,他吃牛肉都吃不完呢!
“心真黑!”他一走,谢雨柔就骂。
这明明全都是弟妹的功劳,还救了他的命,结果只给两条牛腿,也不怕自己撑死!
“没事,他们也多吃不了,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。”桑宁淡淡的说。
这天气,肉又存不住,两顿就可能变质了。
桑宁一向信奉:你的善良藏着福报,你的无知藏着厄运,一切皆有命数,人生漫漫几十年,终会一一应验。
今天主打吃牛肉,桑宁就把小螃蟹和泥鳅收到了空间里养着,等下一顿再吃。
大家捡柴生火干劲十足。
桑宁捣烂了三白草,先给霍长安敷到腿上。
“你还懂医药?”
“略懂皮毛,这都是常见药草。”
霍长安看到她手背手腕有不少擦伤,斗牛的过程一定很艰险。
但她从回来就一直笑着,没有任何疲态,也不喊委屈。
她像一股活水,把霍家这一滩死水给带活了。
“桑凝儿......”
“嗯?”
“没什么。”
他不管她怎么懂得这么多,又怎么不像个深宅女子,甚至敌人之女的问题。
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。
只有一点:不要骗他,不要骗霍家人。
哪怕他永远是个瘫子,哪怕她得了机会就会离开。
也请她,在这段最艰难的路程,护一护霍家众人。
他感激不尽,来世衔环结草报答她。
脸上一凉,他下意识一躲。
“别动!”
低低的呵斥让少年马上不敢再动弹。
毁掉的半张脸传来清凉,原来是在给他抹药。
药草味中夹杂着清冽的泉水味,和她身上传来的一样。
少年的耳廓红成一片,默默盯着女子跪地的双腿,煎熬般大气不敢喘。
她不是想着要和离吗?为什么又对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情。
“娘,我看四弟妹对四弟是有情的,那会子说的应该是气话。”李玉枝悄悄说。
看她对四弟多上心啊,不怕他的脸,不怕脏不嫌弃。
谢雨柔也恍神:“是啊,多恩爱啊!”
就像曾经的她和三郎一样。
只可惜四弟......要是像从前一样俊美康健,该是多美好般配的一对儿。
老夫人欣慰又感动。
她一路也一直在观察。
桑凝儿确实对老四十分上心。
她把她原先的活计都接了过去。
每隔一段时间就悄声问老四要不要如厕。
只这一点,老夫人就对她感激不已。
“哟,弟弟耳朵红了!”
桑宁一不小心犯了前世的随性,嘴就秃噜了。
霍长安一懵,然后脸黑:“谁是弟弟?”
“呃,口误,是哥哥。”
哥哥。
因为二人的关系,她的这一声哥哥,可和小雅她们喊的不同,就让人觉得有些夫妻调情的意味。
泛红的耳廓更红了几分。
可能她真的是喜欢他的,只是因为他的残躯......
少年看着抓着没有任何感知的腿,又入了神。
桑宁心里却想:可能还真是哥哥。
她想起在牢狱中时,桑修齐单独来见他这个女儿。
那时候,原主还以为他是来救她出去的,见面还质问他为什么要对她的夫家这样,害她落到人人憎恶的地步。
谁想到,桑修齐却乐的哈哈大笑,爆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。
他说,桑凝儿,根本不是他的女儿。
而是,霍镇南......
霍家家风正,老侯爷也是响当当的英雄,这等不耻之事应该不会去做,但是桑修齐认定自己戴了绿帽子。
现在霍镇南已经死了,无从考证。
桑宁反正也不打算和霍长安做什么夫妻,这事儿以后有机会再查。
或者烂在肚子里。
不必为人道。

一番连控诉带敲打的言语,让四个衙役全都变了脸色。
其中两个脸上带了羞愧,而李厂和身边的胡四,神色复杂,晦暗难辨。
霍家众人,或捂脸痛哭,或激愤不平,桑宁的话,全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,只是之前,从没人敢公然说出口。
没想到,第一个为霍家鸣不平的,是仇人之女。
讽刺吗?
桑宁看过四个衙役的神色,好像有两个还有点良知。
好,这就是生机。
但她想的太好了,接着迎头就挨了一鞭子!
妈的!
又是那个李厂!
不过老夫人竟挺身而出,拦在了他面前。
李厂阴森着眼神,很是凶恶。
“四夫人好像忘了,你父亲可是推倒侯府的最大功臣!”
他不想承认,刚才竟然被这个女人唬了一下,见鬼的心虚了。
犹如面对的还是京城那些挥手就能定人生死的贵人,让他有一刻差点下跪。
可恶!
“所以,我耻于与桑家为伍,从今往后,与桑家恩断义绝!”
“为官,他钻营弄权,陷害忠良。为父,他卖女求荣,无心无情。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,人人得而诛之!”
桑宁推开老夫人,说的大义凛然,毫无负担。
其实她也是在强装了,那股莽劲儿过了。
紧紧盯着李厂的手,准备随时躲。
霍家众人神色各异。
“哈!笑死人,你还跟桑家断绝关系,明明是人家不要你,早宣告大义灭亲......”
李厂还想要打,被胡四拉扯了一下才放了手。
但阴鸷的双眼,盯着霍家众人,犹如暗夜伺机咬人的毒蛇。
刚才面带羞愧的两个衙役其中一个叫杜山的,是这里的头役。
他呵斥了李厂,然后说:“四夫人,伯阳侯的事,我们这些小人物不敢评论,但你放心,这一路,我们必不再故意难为你们。
实话说,我们身上是带了点盐,只是水却剩不多,这地界,根本就没有水源。
这样吧,再赶一段路,到了镇上,我放你自行去百姓家借水。”
“好,多谢。”桑宁骤然松了心神。
躲过去了。
水她有的是,只缺盐。
到时候她出去转一圈找点吃的,现在空间里除了一汪泉水,和水边长了点不知名的花草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
霍家人不敢相信,一路凶神恶煞的衙役竟妥协了,还做了这样的承诺。
这全都是因为桑宁。
虽然冒了大险,但无破不立,其他女眷没有这勇气,她竟然......
原本她们是很痛恨桑宁的,现在心情很复杂,又觉得不可思议,这真的是桑凝儿吗?
桑宁对大家的目光视而不见,她的脚踝被铁链摩擦的快疼死了!后背的伤也疼的要命。
恨不得马上用泉水浑身洗一洗。
老夫人目光复杂,将桑宁看了又看,才说:“桑氏,刚才你说的很好,没想到......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你。”
但凡是霍家其他人,老夫人会毫不犹豫的将一切交到她手上。
可是桑氏......
“老夫人,经事长智,历事成人。如今处境,需要大家一块努力,才能挺过去,谁也不能再做温室里的花朵,您也该逐渐放手,别把自己当做唯一的遮雨伞。”
老夫人一震。
看向桑宁的目光更是惊讶。
又走了十里路,终于熬到镇上,却让所有人变了脸。
镇子破旧荒凉,房屋半塌,四壁空空,树木枯黄,一片萧条。
村头的井中,干裂枯竭,一滴水也无。
整个镇子,静寂如巨大的坟墓。
哪里有半个人影?
“怎么会!这个镇子可是附近......”杜山震惊。
一年前,这里还是比较繁华热闹的镇子,人来人往,现在却......
旱灾已经这样严重了吗?
他的面色凝重忧心,这才刚往西走了一半,已经干旱至此,百里无人烟,接下来的行程,不容乐观。
中间还要经过一片荒漠......
“美蓉镇......”桑宁有气无力的念着石碑上的字。
大家齐齐看向她,眼神怪异。
最后还是七岁的霍锦棠干哑着嗓子纠正:“四婶婶,是芙蓉镇。”
“啊?哈!我头晕眼花,看错了。”
什么看错!
谁写的垃圾字!她看着就是个美!
经过一番跋涉,每个人都又累又饿又渴,头晕眼花,嘴唇干裂,也没人关注这个。
除了躺在地上的少年。
他看到桑宁暗地里呲了呲牙,十分囧的模样。
动作俏皮幼稚,和之前铿锵怒斥衙役时简直两个极端。
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
“四弟,后背疼吗?”大嫂忧心的问。
尽管筏子上铺了干草,但道路崎岖,难免被石头所伤。
霍长安摇头,“大嫂,辛苦了。”
李玉枝和霍静雅一起拖着霍长安行走,两人肩膀早就磨出血,火辣辣的疼,但是霍长安后背肯定也好不到哪去,只是他不说而已。
“要是大嫂力气足够,能背得动你,也不至于让你受这种罪......”
霍长安心口一刺,“大嫂,不要再这样说。”
霍静雅舔一舔干裂的唇,愤愤低语:“我看桑凝儿身体根本没事,走的比谁都快!明天让她背着四哥走。”
桑宁刚才一被解开脚链,就迫不及待的去“找水”,一眨眼就不见了。
所以霍静雅才这么说。
除了桑宁,李厂和胡四也去找食物和水了,剩下杜山和田开武在这守着。
想到那两个坏心肠的衙役,霍长安皱起了眉头。
*
桑宁一到无人处,就跑进了空间。
她一口气喝了个痛快。
灵泉水一入嗓,烧疼的喉咙马上见好,犹如烈火遇大雨,那种反差感,不要太爽!
泉水映出桑宁灰头土脸的倒影。
其实桑凝儿长的和桑宁很像,只是桑凝儿因为年纪小几岁,更幼态些,大眼睛,小鼻子小嘴,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。
就是现在太瘦了,不像她每天吃美食,圆润润的。
桑宁很满意容貌没怎么变,欣赏了一会儿,然后脱了破碎的衣服。
她撕了一截裤腿,沾着水擦了一遍身上的伤和脏污,只留下脸没擦。
“噗通!”
一条大黑鱼一跃而起,身体弯成拱桥,然后又钻进水里。
这里面竟然有鱼!
桑宁兴奋的叫一声,刚想下去捉,又想到什么。
这空间与她的意念相通,一开始她就是用意念将水舀在手心解渴的。
于是她伸手。
大黑鱼果然朝她游过来。
桑宁心里有数了。
嘿嘿,今晚就姜它放茴大孜然,落实到胃!
从空间出来,桑宁就开始一家一家的寻。
这个镇上的人都逃荒去了,家家锁着门,桑宁爬了几家,每一家都很简约。
穷!
她找到了两个陶罐,几个粗陶瓷碗,两头干巴了的蒜,全扔进了空间里。
幸运的是,她又发现了一窝老鼠!
在老鼠的洞穴里,找到了一把黄豆,一堆花生,还有苞米粒子!
“对不起了鼠兄,这些我就征用了!”
谁能想到,人家穿越吃山珍,她穿越还要从鼠口抢食呢!
悲哉!
桑宁不嫌脏,乐滋滋的把吃的全扔进空间洗干净。
临走,她又找到了在院角草垛底下藏着的一辆木头独轮小推车。
这玩意儿在古代普通农家,也算个小财产吧?
但想到一直躺在筏子上被拖着走的霍长安......

终究还是桑宁扛起了所有。
霍长安又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,不是呆呆的看着天空,就是闭目假睡。
一路连句话都不说。
太阳高高挂起,烤灼着人的皮肤。
车停下,一件衣服盖到了霍长安的脸上,同时,一只手伸进来,将一个东西快速塞到他的嘴里。
太岁肉!
霍长安快速咀嚼几口就咽下肚,心中又惊又疑。
透过粗劣的棉麻衣服,少女额上闪着晶亮,目光灼灼有神的看着前方,脖子挂着连接车把的布条,身体明明那么纤瘦,却好似蕴含无穷的力量。
有衣物遮挡,他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。
一一打量过少女的身体。
看不出任何破绽,她的食物到底是藏在哪里?
胸前......
霍长安一惊,慌忙移开视线,刚才竟然毫无廉耻的盯着她!
耳根迅速蔓延上一层绯红。
太无耻了!
起初云水仙还亦步亦趋的跟在推车旁,不久就落到后面去了。
过了会儿,车又停下,换了李玉枝来推。
桑宁背起蔫蔫的小锦绣。
锦心是霍静雅在背着,也落在了后面。
桑宁和谢雨柔靠在一块,见她嘴唇发白,姿势奇怪,就知道一定又是肚子不舒服了。
她怀孕的事还没跟别人说,只有桑宁知道。
想着胎坐稳以后再说的,免得大家全都跟着提心吊胆。
“三嫂,你多喝些水。”桑宁低声嘱咐。
“水不多了。”
“你别管,喝就是,等休息的时候我再去找。我知道找水的一套办法,一定能找到。”
谢雨柔毕竟是大家小姐出身,没经历过苦难,也不懂大旱三年的严重性。
人,动物,植物,都在抢水喝,有可能地下三尺都是干的。
听到桑宁这么说,她就信了。
只想着桑凝儿一点都不是别人说的无德无学问,反而懂得比她们都多。
于是,她就去要水喝。
她们一共有两个水袋,一个在霍静雅身上,一个在老夫人身上。
昨天桑宁在水袋里各加了半袋水。
省着喝今天一天就够了。
老夫人要顾着几个小的,所以谢雨柔就去找霍静雅。
可不等她拿呢,云水仙先一步从霍静雅腰间抢过去,拔开塞子“咕嘟咕嘟”喝了个干净。
“没了。”她把水袋倒过来颠了颠,故作歉意的看向谢雨柔。
谢雨柔气的骂:“找水找不来,喝水比驴多!”
两人已经撕破脸,谁都不再给谁脸。
“果然是小知州的女儿,说话粗俗没教养!”
“那也比你一个寄人篱下没爹没娘的强!”
这话踩了云水仙的痛脚,瞬间委屈的像所有人都欺负她似的,眼泪汪汪的要流。
“看的出你喝水最多,眼泪还这么旺盛。”谢雨柔厌恶的嘲讽。
以为她还是侯府的表小姐呢!全家人围着转。
真是看不清处境。
“都闭嘴!谢氏,你也消停些!”
老夫人寒着脸训斥,把水袋递给谢雨柔。
“拿去喝。”
谢雨柔不服气,想说老夫人就是太惯着云水仙,连正儿八经的侯府大小姐都比不上,到底谁才是她亲闺女?
可是接过水袋,她就沉默了。
再看老夫人干裂的嘴,心里难受的很。
这半天,婆母一点水都没舍得喝,只给小的喂了。
婆母也才刚满五十,在府里时,保养的极好,雍容富态,风韵犹存。
可是现在,头发已经白了一半,消瘦露骨,满面风霜。
如果三郎看到,该多心疼啊!
“娘,您先喝些水,别垮了身子。”她哽咽道。
“我还行,你喝吧。”
老夫人看着干涸的大地,眼神忧虑愁苦。
“娘,您别担心,四弟妹说,她有办法找到水。”
“她这么说的?”
“对,所以您别舍不得喝,您若不喝,我也不喝了。”
谢雨柔附在她耳边悄声道:“娘,我肚子里,有了三郎的骨肉,可不敢大意。”
老夫人睁大了眼睛。
云水仙眼睛转了一圈,桑凝儿背着锦绣,嘴巴叽叽咕咕跟她说话,霍锦棠不跟着亲娘,反而紧贴着桑凝儿,真是个小白眼狼!
再看姨母,和谢雨柔拉着手,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样。
她满肚子怨气。
恨恨说道:“我果然是个外人。”
霍静雅听见了,但什么也没说。
她好渴,也好饿。
可是水已经被水仙喝光了。
“小姑姑,小姑姑,我要让你背,让四婶婶背锦心一会儿好不好?”
小锦绣从桑凝儿背上爬下跑过来。
“好好。”霍静雅放下锦心。
锦心就马上被霍锦棠牵着走了。
“哼!你叫四婶婶倒是顺口!”云水仙对孩子冷脸。
小锦绣缩缩脖子,想着答应四婶婶的事,没敢说话。
小手悄悄的朝霍静雅的嘴巴摸过去,飞速的塞进去一颗炒黄豆。
霍静雅一骨碌就咽了下去。
都不知道吃了个什么玩意!
但嘴巴里却留下一股炒香味,登时肚子里的馋虫就疯狂的鸣叫起来。
“小锦绣,这是什么?”她扭头悄悄问。
“嘘,不能说,四婶婶说,说了以后吃不到。”
怪不得小锦绣本来蔫蔫的,现在变得这么精神,原来又是桑凝儿......
她到底是怎么在衙役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好吃的?
姑侄俩偷偷的又开始吃。
娘咧,这是什么豆,真好吃!
霍静雅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。
“停!就在这歇息吧!”杜山喊了一声。
“我记得离这不远有条大河,去看看有没有水。”
他把水袋里的水一口气喝光,再也倒不出一滴来。
其他三人也是,水袋都空了。
他们的目光落到霍家人的水袋上。
桑宁哑着嗓子说:“太好了,我们一点水都没了,再不补给,就要渴死了!”
“那四夫人和我们一块去看看吧?”杜山说。
“好啊。”
霍长安目光一紧。
李玉枝和霍静雅同时开口:“我也去。”
“我也去!”云水仙慌忙站起来跟上。
她本不想去的,但看到李厂已经坐到树下,并不打算要去的样子,还往这扫了一眼,那眼睛通红,像饿极了的野兽。
她就一点也不敢在这待了。

“这水不是......”
李玉枝既想阻止,又舍不得阻止。
锦棠开始还想推开陶罐,可终归年纪小,一沾了水就控制不住自己了,灵泉水比一般的水都要甘甜,渴到极致的人怎么能抵挡住这诱惑。
锦棠大口大口的喝着。
李玉枝红着眼,这一瞬间,心里也好像涌入一股清凉,将心中那股茫然冲散。
看儿子喝水,比她自己喝都要满足。
“大嫂别担心,水够用的。”
桑宁本想把水袋灌满,但怕衙役找不到水来抢,所以还是算了,她可不想浪费灵水。
两个小女娃儿也饿醒了,眼巴巴的看着桑宁。
“大家都喝上一些,这个时候,身体最重要。”
可惜老夫人和大嫂都不舍得喝,只浅浅抿了两口。
等三个孩子都喝饱,桑宁就着手清理蚕蚀。
她一点都不避讳,一下撸起霍长安的裤腿,一直往上撸。
霍长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,惊愕中带着隐怒。
“......上面没虫。”
“你没感觉,怎知有没有?”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
“好了,听话,就算没虫,伤口也要处理。”
桑宁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霍长安愣了神。
而这时候,大嫂已经自觉避开,老夫人走过来,也说:“老四,听话。这里不是京城,没那么多避讳。”
老夫人年轻时跟着伯阳侯在北疆生活多年,对这些规矩,看的没那么重。
何况,桑凝儿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。
霍长安抿起唇,松手。
裤腿一直被撸到大腿处,烂肉腥臭扑鼻,她好像闻不到,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。
霍长安感觉很羞惭,没有知觉的两条腿,莫名觉得麻痒灼热起来。
他干脆闭上眼睛,倚着土墙,用两手臂撑着坐不稳的身体。
这两条腿,曾经结实有力,肌肉的轮廓还在,只是因为血脉不通,已经开始发软,再下去,就会萎缩。
桑宁不知道灵泉水能不能修复经络,她抱着试试的心态。
毕竟,这是连现代医学都无法攻克的难题。
盐水缓缓流向腐肉处。
不知什么时候,霍长安再次睁开了眼睛。
少女眼神清澈,没有一丝嫌恶,只有专注与淡定,她的身后,是漫天火红的云霞,为她周身镀上一层金红。
绚丽如火。
他一时有些恍惚。
她,是桑凝儿吗?
“祖母,怕......”
小锦绣和锦心哭着将头埋进老夫人怀里。
老夫人目光也惊悚,只见腐肉里忽然就冒出一个个红色的虫头来。
它们身后似有敌军追赶,争先恐后,令人瘆的鸡皮疙瘩都起了。
桑宁手上动作极快,用两根细细的树枝夹住虫头一根根提出。
然后摆在地上。
短的有一厘米,长的竟有两三厘米!
圆滚滚的,像胖蚕一般!
连霍长安自己都反胃想吐。
而桑宁,却还是一脸淡定,对这些恶心的虫子丝毫不惧!
一共二十一根!
被桑宁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。
那些蚕蚀吃的肚子滚圆,笨拙的扭动着身子,爬都费劲了。
直到肉里面再也没有虫子出来,桑宁才开始刮腐肉。
寻常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懂这个。
可是桑宁下刀利落,不畏血腥,这让老夫人更惊疑。
难道桑氏以前都在藏拙?
因为没有药物,刮完腐肉后,桑宁又用水冲洗伤口。
霍长安心疼的直皱眉,忍不住哑着嗓子低喊:“别浪费水了。”
他现在的腿都没一罐水值钱。
“放心,水还有,我藏起来了,等夜里再去打些。”
桑宁挑挑眉悄声说,语气颇有些得意。
在这如此恶劣的情况下,霍长安早已习惯家人麻木悲苦的神态。
桑宁的怡然格格不入,却充满活气,好像前方面对的,不是深渊地狱。
再一次在心中疑问: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
他对桑凝儿,当然也是痛恨的。
只因她是,仇人之女。
可自从她说出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后,不知为何,总想研究她,看透她。
探询盖过了仇恨。
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!
成婚前,他在街头看过她和表妹吵闹的一幕,谁先挑衅的不知道,只知道桑凝儿最后推倒了表妹,很粗鲁很没教养。
当时好友还对他深表同情。
“桑凝儿,在京城时你为何推倒水仙?”他突然问。
桑宁一愣。
随即想了想就道:“她骂我用下作手段勾引你,骂我有娘生没娘养。”
“如果你是为她鸣不平,那很抱歉,我不认为自己有错。”
只不过是原主不聪明,在大街上就吵起来,让人看笑话。
如果是她,不阴死她!
霍长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。
她不是桑凝儿是谁呢,难道这世界还有妖怪不成!
桑宁处理完,趁人不注意,抓起地上那些蚕蚀心念一动就扔进了空间。
这蚕蚀虽然恶心,但却是一副好药材,晒干磨成粉,对治疗风湿有奇效。
她不知道,身后的霍锦棠正眼珠子瞪的滚圆看着她。
磨叽许久,他才小心翼翼上前,悄声问:“四婶婶,你把虫子弄哪去了?”
小娃子虽灰头土脸,精神却好了很多,声音清亮,呼吸也正常了。
灵泉水的功效就是强。
他算是霍家第一个承认她身份的,懂事又有礼貌,桑宁很喜欢。
此刻小娃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,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的看着桑宁的手。
就怕一下子钻出一颗虫头来。
“吃了啊。”桑宁逗他。
霍锦棠眼睛又圆了几许,画面静止五秒钟。
“你不是说,有毒?”
竭力镇定也控制不住的颤音。
“哦,是这样的,如果钻进肌肤,毒素进入血液,那确实很危险,但是吃进肚子里就不一样了,咱们的胃液有高强度的分解作用,会很快将其融化,变成米田共排泄出来。”
画面又静止五秒钟。
然后小娃子的眼神从震惊到惊恐又到怜悯。
“四婶婶,你饿坏了吧,四叔给我的干粮还有剩,都给你。”
“吃了腐肉,是会坏身体的。”
桑宁看着小手递过来的黑乎乎的窝窝头,一下子就感动的不行了。
差点忍不住亲上两口。
最后怕吓到他,就只捏了捏小脸。
就这样,小屁孩都还急着躲,脸羞窘的不行。
“婶婶不饿,你自己留着吃。”
桑宁说完,从怀里一掏,从空间拿出几颗花生,用身体挡着塞给锦棠。
“藏起来,偷偷吃别让人发现。”
小锦棠惊慌的紧紧抓住,朝衙役那边看了一眼,手都在哆嗦。

“是桑凝儿,不是我姨母,大人,你要打就打她!”
云水仙手指着桑宁大喊。
“闭嘴!”老夫人一巴掌就甩过去。
云水仙捂着脸,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来。
“姨母......你为什么打我?”
她不明白,明明是在给姨母脱罪,为什么要打她!
“水仙,你不要乱说了。”霍静雅也拉她。
云水仙甩开了她的手,满脸委屈谴责:“我没有乱说,我们是一起长大的,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?你怎么也不信我!”
“可就算是她,也是为了四哥!”霍静雅低喊。
“那又怎么样!她本来就欠我们家的!就算一命换一命也才抵一条,我们霍家却死了那么多人!”
霍家儿郎和满府家生的男丁全处斩,还有那些丫鬟奴婢全都发卖,一夕之间,高楼坍塌。
她们这些本该金尊玉贵的小姐,也要被流放到风沙遍地的苦寒之地。
而这,都是桑凝儿家害的!
她就该还债,一辈子都要还债!
“水仙,她不是......”霍静雅为难,纠结。
李厂已经走过来。
老夫人连忙上前又挡住:“大人,真的是我,我昨晚不放心儿子,一直在后面跟着。”
“滚开!”李厂推开老夫人。
刀就指向了云水仙,刀尖轻浮的挑起她的下巴。
走了这么久,脸蛋还是这么干净,比其他女人可顺眼多了。
李厂眼里的淫邪之光越来越盛,他快受不了了,以前押送女犯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。
这次全都是上等货,凭什么放过!
什么忠良家眷,她们是罪人!是皇上贬斥的罪人!
“你说,是四夫人砸的我?”
“对,就是她!我亲眼看见的!”
云水仙斩钉截铁的说。
昨晚她根本没吃那些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菜,只啃了一小块黑窝窝头,半夜饿醒了,就听到桑宁和四表哥在悄悄嘀咕。
他们俩挨在一起,两个头对着,那么亲密!
她快气死了!
这个奸贼之女,凭什么做四表哥的妻子!
李厂阴郁一笑,“你跟我到那边,仔细说一下。”
桑宁,他饶不了她!
但,现在,他急需先解决一下身体问题。
“好......”
云水仙一激灵,反应过来,面对李厂不怀好意的目光,她吓的躲到霍静雅的身后。
“不不,大人,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,其他的,你,你问桑凝儿吧!”
老夫人气的捂着胸口,暗气自己以前只知娇养,没有教她半点谋算。
现在一点心眼子都没有!
谢雨柔已是忍不住骂开:“你个坏心肠的,胡乱咬人!我还说昨天看到是你砸的人呢!”
虽如此骂,但谢雨柔知道,依云水仙的尿性,根本没那个胆子!
她只是个事后蹦跶,事前就躲人后的怂货!
“都闭嘴吧!”大嫂扶着老夫人呵斥。
怎么自家人咬起来了!
她不满的看着云水仙,也是无语至极。
再怎么说,听衙役话里的意思,应是桑凝儿救了四郎,而且她昨夜,还让孩子吃了好东西!
抛开两家仇怨,这一点她对桑凝儿是十分感激的。
云水仙太不长脑子了。
她们一家该一致对外才是。
李厂喜欢看一家人互相撕咬的剧码。
特别是昨天还团结的很的霍家人。
但还是那句话,大早上的,他需求很大。
他推开霍静雅,一把抓住云水仙,“跟老子走!”
“不要不要!姨母救我,小雅救我!”云水仙惨白着脸尖叫。
这时,杜山几人听到动静,往这走过来了。
一直静静站立的桑宁低头和霍长安对视一眼。
霍家人都在拉云水仙或是求情,桑宁也立刻加入了此行列。
她抓住李厂的腰刀,不让他拔出,又在他胸前抓搡几下。
李厂被一群人围着,暴怒的额上青筋直冒。
“反了反了!我要杀了你们!我要杀了你们!”
一张纸从李厂的身上掉落,还被霍静雅不小心踩了一脚。
赶过来的杜山正看见,他威呵了众人,从地上捡起纸。
“杜山!她们袭击官差,你说怎么处置?”
李厂眼球瞪的凸起,猩红一片,很是可怕。
杜山看完纸,脸就沉下,眼神不善而犀利的盯着李厂。
“难道不是你先对霍长安下手?”
李厂浑然不觉:“那又怎样!罪奴就算死在路上也是正常的很!何况他本来身体就残废了!路上竟耽误时间,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凉州?”
他没注意杜山手里的纸,眼睛又朝躲着的云水仙看去,喘息加重,胸膛起伏的厉害。
“呵!是耽误事,还是耽误你升官发财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你不是攀了贵人,为贵人做完了事,就得一大笔钱外加升官两级吗?哦,还有,你们怕被暗处拥戴侯府的将领报复,还要把事嫁祸到我们身上。”杜山说的咬牙切齿。
太狠了!
京城都知道二皇子和霍长安有私怨,却没想到二皇子那么阴毒。
将人去势,口填粪便,割肉喂蚁,寸寸断骨......极尽折辱至死!
先不说敬重霍家的人,就是普通人听到这残忍的事,也会鸣不平吧!
若有一日被人揭露,那他们岂不是会被人生吞活剥了!
可恶!
李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!杜山,你别以为自己是头役就耀武扬威,小心我告诉我哥!”
李厂的哥是皂班衙役,负责护卫公堂,比杜山高一级,走之前还请杜山喝酒,让他照顾一下兄弟。
所以杜山对李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但是现在,他已经危害到杜山的利益,甚至性命。
所以,杜山心里已经动了杀机。
李厂刚才眼里的心虚已经说明了一切!
杜山将纸攥起,揉碎。
这等密信,当然不能留在他手里,必须毁掉。
桑宁嘴角微淡一笑。
霍长安说的对,这些衙役都是一些低贱公役,也就浅浅能识字,根本就没有刑侦能力。
但凡他们懂一点,就会发现,这纸张并不精细,根本不会是二皇子那样的贵人会用的。

衙役们刚抽出刀来,发现人已经全不见了!
除了少了两个包袱,还被人踹的全身疼!
顿时好一通骂咧咧。
霍家人这边人倒是没怎么受伤,看得出那些流民也不是大恶之徒,只想抢吃的。
少了一个包袱,正是装着吃食的那个。
这下子,连衙役分的黑窝窝头都没了!
老弱病残更是丧气,双目无神,神情麻木,犹如早已失去灵魂的枯朽皮囊。
“倒霉透了!怎么流民越来越多!”
被桑宁踹了的那个衙役骂,掀开衣服让同伴上药。
“娘的!这谁这么阴损,专往老子的腰上踢!嘶嘶——”
桑宁:就踢你腰子!省得天天用那双贼眼看人,还想扒她衣服!
桑宁这才有空看看大家。
霍家加上她,一共十口。
老夫人杨氏,大嫂李玉枝,三嫂,谢雨柔,小姑子霍静雅,霍大郎之子:七岁的霍锦棠,霍二郎之女:两个三岁的双胞胎小女娃。
还有个从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表小姐,云水仙。
再就是她的便宜丈夫,霍长安。
十九岁的少年,此刻已经被李玉枝挪到树干上靠着,怔怔的望着天空发呆。
他的眼睛细长,微微向上挑起,是很魅惑的丹凤眼,只是此刻蒙着一层灰。
在桑凝儿不多的记忆碎片中,最深刻的就是两人在御花园时拥抱的那一幕。
少年风姿,勾魂夺魄,眼神不笑也似笑,声音半醉慵懒,直抵人心。
桑宁确定原主是对他动了心的。
因为此刻回忆起来,她的心脏砰砰狠跳了两下。
少年的脸生的精致漂亮,如刀雕玉琢,有棱有角,唇薄鼻挺,标准的美男子骨相。
只是如今,左脸被毁的彻底,犹如上等瓷器摔上了一滩臭泥巴。
好阔惜呦!
这应该是被烙铁烫过。
看着就疼。
他的双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,应该是被打断了腰椎,下半身完全是废的,一身囚服,血迹斑斑。
手指甲也被拔了,十指乌黑。
真不知道,那天他是怎么爬到她身上,护着侯府尊严的。
大概是桑宁的目光停留的太久,少年微微转头,灰蒙蒙的眸子看过来。
桑宁的心一颤。
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,此刻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苍茫。
荒野萋萋,空寂无垠。
曾经潇洒不羁的天之骄子,零落成泥。
桑宁怎么说也是德智体三好公民,心本良善,就算是个陌生人,也觉得心疼,何况这人也算护了她。
她友好一笑,嘴刚咧一半,少年已经厌恶的扭了头。
得了,万人嫌。
桑宁窝窝嘴,又看向别处。
“上路上路!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下一个镇上!”
衙役收拾好,拿着鞭子走了过来。
老夫人杨氏赶紧护住两个吓得哆嗦的孙女,其他人或惊吓或麻木的站起。
李玉枝低低的喊了声:“四弟......”
霍长安腰部使不上力,李玉枝扶着他放平,然后将筏子上的绳子搭到背上。
这期间,他像个傀儡一般眼睛眨都没眨。
就在衙役耀武扬威挥着鞭子,像驱赶牲畜一般赶人时,云水仙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。
接着就被衙役抽了一鞭子:“瞎叫唤什么!吓老子一跳!”
云水仙的衣服顿时破了一道口子,露出肩头嫩白的肌肤。
衙役的眼神露出一抹狂热的色彩。
云水仙是从小养在霍家的表姑娘,是老夫人妹妹的女儿,原本是等年龄一到就让她嫁给霍长安的,没想到被桑凝儿截了胡。
她不是霍家人,原本是可以摘出去的,可为了霍长安,硬是跟着一起被流放。
她是这里面长的最美,最白的,一路有霍静雅护着,倒是没有挨过一鞭。
今天,这是挨的第一鞭子。
“水仙!”老夫人连忙护住她。
“姨母,姨母,长安哥哥的腿......腿......呕......”云水仙惊恐的指着霍长安的腿,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腿怎么了?
霍长安转了转呆滞的眼珠,盯了云水仙的神色半晌,而后嘴角露出一丝自嘲,直接闭上了眼睛。
连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表妹,都嫌恶心了啊......
霍家女眷全都面色惨白,惊恐的看着霍长安的腿。
他的腿是受过刑的,有些地方开始腐烂,发出阵阵恶臭。
尽管每天大嫂和老夫人都会给清理,但没有药,没有干净的水,没有大夫刮腐,情况还是一天天恶化。
而现在,因为霍长安没有知觉,又一动不动,腐肉里,竟然生出了蛆虫!
那一条条乳白色的虫子,扭动着肥胖的身体,让一众女眷吓得面无血色,毛骨悚然,又心疼,又感觉恶心的想吐。
也就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夫人,强忍着眼里的泪,拿着干瘪的水袋在碎布上倒了一点水,擦洗了一下,又拿一根木钗的尖端去挑。
“老四,忍着些,娘给你清理。”
老夫人说完,心里就是一窒。
幺儿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啊,还忍什么呢!
霍长安终于不再无动于衷,看着老夫人一夜间花白的头发,早已干涸的眼眶蓦然一痛。
“娘......”
别管了,别管了,让儿子就这么去了吧!
他多想这么说。
可是看着凄惶无依的一众女眷,却又不敢就此闭眼。
他如何放得下心走。
可是,他又有什么办法,他成废人了啊!
不能再护着她们,只会成为她们的拖累。
再一次闭上眼睛,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。
“住手!不能挑!”桑宁一把抓住老夫人干裂带血的手。
“桑凝儿!你又要干什么!他是你丈夫!你是想看着他活生生腌臜死吗!”霍静雅哭叫。
“我长安哥哥,最爱干净了......”云水仙抽泣。
“桑氏,放手。”老夫人声音依旧有力,不过外厉内虚。
毕竟年纪大了,她的身体,已是在强撑。
“那个......老夫人。”桑宁憋了半天,还是没喊出一声娘。
不过也没人在意她的称呼。
“您不能这样清理,这不是蛆虫,这虫子虽然跟蛆虫很像,但顶端口器明显,而且是红色的,身体也比蛆虫要长。”
“这种东西,叫蚕蚀,一般是躲在树皮里,想必这些是四郎在树下休息时爬进身体的。”
“它的口器含有毒素,而且十分容易断,您这样挑出来,很容易断在肉里,毒素渗透血液,会逐渐让器官衰竭,等发现不对,就晚了!”

天际的光亮终于逐渐落幕。
黑暗与冰冷来临。
枯树老鸦绕树悲鸣。
李玉枝将干草铺在墙根底下,回头望向已经看不清的巷口。
“怎么,都没回来?”
她开始不安。
桑宁又在附近转了一圈,在贫瘠干裂的土地上找到了一种植物。
蛇床草。
或许因为它有毒性,倒是无人采摘。
不过,这也是一种药材,主治阴痒带下,湿疹腰痛。
只要把含毒的种子清理干净,可以凉拌做汤。
晚上大黑鱼的辅菜就是它了!
她带着菜刚回来,就听见凄惨的哭声。
“水仙!你快说呀!到底发生什么事了!小雅和你三嫂呢!”大嫂急的大喊。
两个小女娃吓得直哭。
老夫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也恨铁不成钢:“水仙,镇定下来!她们在哪呀?”
可是云水仙浑身哆嗦,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气。
“她们......她们......呜呜呜......”
不知什么时候,霍长安已经爬了过来。
他额间冷汗涔涔,青筋鼓绷,对着云水仙发出雷霆般的嘶吼。
“别哭了!到底在哪!!!——”
男人到底与女人细柔的嗓音不同,他喝了灵泉水,恢复了些力气。所以这一声,震耳欲聋,直接让云水仙止了哭。
只是眼神木愣愣的,更像吓傻了般,呆呆的盯着霍长安。
唯有眼里的泪不要钱似的继续往下落。
滑过比这里任何人都要干净的脸蛋。
杜山听到声音,也警惕的走过来。
桑宁上前一步,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云水仙的脸上。
云水仙惨叫一声,就倒在地上,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看向桑宁。
“脑子清楚了吗?说!”
铿锵有力,掷地有声,犹如当时痛斥衙役时的冷凝眉眼。
充满刚韧与魄力。
云水仙感觉面对的是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一般,不由脱口而出:“在西南角,我们遇到了三个男人......”
桑宁以及其他人,原本以为是李厂和胡四又起了坏心思,却没想到是这样。
这个镇子,桑宁是知道状况的,旱灾已久,寸草不生。
两个弱质女流落到三个饥饿很久的男人手里......不敢设想。
“给我解开脚链。”她对杜山说。
眼里带了凶煞之气,犹如要前去厮杀的狼。
杜山惊异这样的气势会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身上,但也没有耽搁,马上开了锁。
桑宁抓起铁链就跑。
杜山紧跟其后。
李玉枝惊吓之后,浑身发抖也正要跟着去。
“大嫂!拿着!”
霍长安不知又从哪里掏出的一片顶端磨的尖锐的瓦片递过去。
李玉枝没心绪再去想他又是怎么藏起来的,胡乱接过,脚步凌乱的跑走。
霍长安双手狠狠的抠进地里,眼底恨意汹涌。
杀!
想杀人!
“姨母......”云水仙一边脸迅速的肿起,她泪汪汪的看向老夫人。
可是素来最疼她的老夫人连看都没看,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,目光直勾勾看向高高低低的房屋。
其实,从踏上流放之路开始,老夫人就没想过一家人能全乎的到达凉州。
她早有心理准备的。
可是真的到这一刻,她发现真的难以接受。
她会救她们回来吗?
此刻,老夫人把所有的希望全压在了桑宁身上。
刚才桑宁果决的一巴掌,那一声震慑,她犹如看到当年下传军令时的侯爷。
会的,会的,会救回来的。
老夫人觉得安心了一点。
*
镇上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,里面传来女子的咒骂与尖叫。
桑宁一脚跺向大门。
门是厚重的实木,里面反插,凭她的力气,要跺开根本不可能。
好在她常年在野外混,攀岩技术不错。
铁链一甩,挂上墙头的雕饰,踩着门栓就跃上墙头。
院子里,架着一口大锅,锅底下熊熊火苗正在燃烧。
锅里,坐着五花大绑的霍静雅。
此刻她披头散发,正像疯子一样哭骂。
骂完又绝望的求救。
“骂吧骂吧!没人能救你!嘿嘿!我要把你烧成乳猪,我要把你烤的脱骨,吸溜~~”
眼睛冒光的男人一根木头一根木头的填进去,手舞足蹈。
“救命......救命......”
霍静雅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,锅底热的很快,她的屁股和后背感受到了疼痛。
一会儿,她就会闻到自己的肉香味了。
她是侯府的小姐,生来锦衣玉食,奴仆成群,爹娘疼她,哥哥们疼她,嫂嫂们疼她。
可是,她怎么都不会想到,她会死的这样凄惨。
尸骨无存。
是不是她以前做了错事,老天要惩罚她。
她骂过一个乞讨的老妪,因为她弄脏了水仙的鞋子。
她打过府里的花匠,因为他养死了水仙最喜欢的花。
霍静雅这么想着,然后真的闻到了烤焦的肉味。
“我熟了?”
“熟个屁,还不快出来!”
一声清亮的女声后,霍静雅胸前的绳子被抓住,被人一把提出了大锅。
霍静雅晕头晕脑的看到,锅底下的大火中塞着一个人,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。
正是那个刚才还恶心的一边流口水一边要烤她的男人。
霍静雅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。
烤了,死了。
“你三嫂呢!”
“三嫂......在上面!”
女人风一般从身边掠过。
霍静雅才后知后觉,救她的,竟然是桑凝儿!
二楼廊道。
淫&邪恶心的声音从某一房间传出。
“看你比那个好对付才没烧死你的,知好歹就乖乖把我们兄弟伺候舒服了,还能留你一命。”
“不知好歹,爽完了也烤着吃了!”
“别喊你的三郎了,老子排行老六,你喊一声六郎听听?”
......
“滚开!滚开!滚开!”女声凄厉,撕心裂肺。
那种绝望的痛苦,像一把尖锥捅进桑宁的心脏。
她恍惚记起很久以前的事。
那一次独行到一个山里的村落,被两个老光棍拖进了苞米地。
那种恶心的感觉,想要毁天灭地,撕碎所有的感觉记忆犹新。
那一次,是她突破自己的开端。
她插瞎了两个人的双眼,踩断了他们的脊骨,让那两个烂人付出惨烈的代价。
平生最厌恶的,就是这些淫&徒!

李玉枝和谢雨柔低头偷笑。
桑宁心大,没觉出什么问题,继续啃啃啃。
她把肉吃的干干净净,骨头里的骨髓一吸就进了嘴巴。
霍家人虽然饿了很久,恨不得把骨头都吞下去,但真啃起肉来,都没桑宁啃的干净。
主要是没经验。
以前也自持教养,都是下人剔骨,没亲嘴啃过。
不知道骨头上包裹的那层滑膜也能吃,也不知道骨头里的骨髓能吸出来。
现在都跟着桑宁学,直把骨头嗦的光亮。
别说!自己啃才真是香!
正午的太阳毒辣难挨,不适合赶路。
吃饱喝足后,大家倚靠在树上休息。
这是头一次,没有饿着肚子睡觉。
长久来的精神和身体疲惫,让人一下子松懈,昏昏欲睡。
霍长安和桑宁靠在一处窃窃私语。
大部分是霍长安在说。
“那个杜山,你别与他过分接近,押解犯人的衙役,没有一个是良善的,别相信他们心有大义,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的,要不怎么当的了头役......”
“还有那个胡四,更要提防,我不止一次看见他和李厂眼神交流,我猜他也是被二皇子收买的......”
“剩下那个田开武,看似是个随波逐流的,谁知道他肚子里想什么,保不准就给人背后一击。”
桑宁觉得好笑。
上午还不跟她说话呢,现在说起来没完没了。
话唠。
少年分析的头头是道,看着他白日总闭着眼睛,万事不管,没想到心里有这么多想法。
很好,已经开始关注情势,不再自怨自艾了。
“嗯,我知道,我明白的。”
桑宁又不是傻子,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些吃人的衙役,或许因为她说的话一时惭愧,但两方本为对立面,小人物翻身为主,终会再次向弱者扬起鞭子。
所谓,王者尚德。
爪牙,尚刑也。
只有奴役,驱打,才能让他们心安。
桑宁轻轻拂过少年的鬓发,不经意间,在少年的心上留下一道涟漪。
“爬了一只蚂蚁。”
她闭上了眼睛,呼吸清浅的睡着了。
只余树荫下的少年,好像看痴了一般。
不由自主的抬手,挡住了跳动在她眼皮上的光亮。
云水仙转过身,就看到这刺眼的一幕。
彼时,霍长安倚坐着,完好无瑕的半张脸正对着她,好似依旧是以前那个完整的,肆意的少年。
浓郁的嫉恨充斥胸腔,在饥饿和狼狈中达到顶点。
没有一个人管她的死活!
包括那个说永远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亲姨母!
云水仙眼泪都流不出来了,摇晃着起身,朝着林子里走去。
她就不信了,没有她们,她还活不成吗?
桑宁能找到吃的,她也能!
老夫人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,深深叹了口气。
以前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看不出,现在才发觉,云水仙这个性子,真的跟她娘一样,自私又愚蠢。
什么都觉得是别人欠了她的。
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。
当年,与云家有姻亲的其实是她,杨家长女,是父辈早早定下的娃娃亲。
但是云大公子来提亲的时候,妹妹却看上了。
她开始在她这个姐姐面前哭诉,缠磨。
她从小对这个妹妹疼爱,什么东西都让着,反正她与云大公子也没有感情,因此就同意了。
但是父亲却不同意,反而说婚姻不是儿戏,将她们姐妹训斥了一番。
后来有一日,父亲宴请朝中刚打了胜仗归来的虎威将军。
不知怎么回事,她午睡时,房间里就进了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男人。
那男人看到她也吓坏了,急白赤脸的就想退出去。
这时候妹妹就带着她的小姐妹来了,正把那个年轻男人堵了个正着。
大喊大叫下,就引来了前厅的父亲。
那个年轻男人,就是当时还只是个小校尉的霍镇南,他跟着虎威将军第一次来京城见世面,就犯了这样的大错。
虽然吓得脸青白,但也敢作敢当,当场要自刎谢罪。
当她看到妹妹隐含得意的眼,忽然就明白了一切。
她阻止了霍镇南,并提出嫁给他。
没办法,女人名节大于一切,尽管她怨恨妹妹,心也不甘,却也只能如此。
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。
所以,当桑凝儿和老四被设计,尽管她不喜欢这个儿媳,也没有过分刁难她。
都是身不由己的女人罢了。
万幸的是,霍镇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,他爱重她,并许诺这一生唯她一个妻子。
他们夫妻恩爱,她还随夫君去了边城,再后来,孩子一个个出生,夫君地位一日日高升,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府邸。
他不愿她在边城受苦,让她回了京城。
就在此时,传来噩耗,妹妹死了。
一切龃龉烟消云散,她用霍家如日中天的权势惩治了宠妾灭妻的云家,强硬的将八岁的云水仙抱回了府里养着。
和静雅同吃同住,俨然一对双生姐妹。
水仙性子弱,静雅处处护着她,可以说,她是一点委屈都没再受过。
老夫人也被桑宁点醒了,如今境况,一不小心就落入狼口,她一个老婆子护不住这么多人。
此一时彼一时,京里那些花团锦簇的生活已经过去了,现在她就希望家里的女人全都立起来。
邋遢也行,泼辣也行,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双手一摆,当自己是千金小姐。
水仙,该吃吃苦头了。
老夫人狠心的转过身,搂着两个孩子休息。
可她没看到,霍静雅怀里藏着自己舍不得吃的两块肉悄悄的找云水仙去了。
“水仙!”
云水仙正饿的头晕眼花,看天是牛,看树也是牛。
还以为出现了幻听,回头一看,真看到了两大块牛肉。
当即什么都忘了,抢过肉就啃起来。
“你慢点吃。”
霍静雅还很欣慰,以为她是想开了。
忽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。
霍静雅一回头,顿时面色惊惧,拉住云水仙就跑。
糟糕!
是那个总阴森森看人的李厂!
可云水仙正吃的起劲儿呢,因为霍静雅的拖拽,牛骨头掉到地上,她狠狠甩开霍静雅,蹲下身捡。
“水仙!”
就这功夫,李厂已经扑过来。
云水仙这才看到那个令她汗毛直竖的人,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。
霍静雅一石头砸过去,像往常一样拦在云水仙的身前。
“水仙!快跑!”
霍静雅已经被李厂一把抓住,她拼命踢打。
“快跑!快跑呀!”
在霍静雅尖锐的叫声中,云水仙终于反应过来,拔腿就跑。
树底下。
假寐的霍长安猛地睁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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