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见到程京的时候,我没有想象中的崩溃。
我熟练地交钱、接人、道谢,把目瞪口呆的程京塞进车里。
“对不起,知知。”
“啪——”
程京捂住左脸,半响,又默默把右脸凑过来。
“手疼不疼?”
我瞥了他一眼,无厘头说了一句:“自作多情。”
程京攥紧灰扑扑的狱衣,再不说话。
车停在码头,程京的下属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排。
程京走一步停一步,一步一回头,眼里盛满沉重的眷恋,又倔强地保持沉默。
我顿感无趣,转身上车。
车子平稳上路,小白按捺不住疑惑。
“知微姐,您为什么要来接程少爷出狱,您今天一现身,过不了多久先生就知道我们的位置了。”
后视镜里迅速逼近七八辆黑车,气势汹汹隐隐有包车之势。
海风吹来咸咸的空气,我摇下车窗,一旁平齐的黑车默默照做。
我玩心大起,随手抓起柜里的杜雷斯扔过去。
车里的人大喜,却在看清的那一瞬间陡然变了脸。
我看乐了,嗤笑:“都是这样的。”
小白一愣:“什么?”
“得不到就毁掉,得到又不珍惜。”
“贱男人。”
到了工作室,我刚拿起摄像机朝楼上走,小白支支吾吾堵着我,指了指门口的人。
逆着夕阳,地面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。
我冷不丁问小白:“今天的模特是不是生病了没法拍?”
小白挠了挠头:“可他马上就——”
“我可以!”
那人立刻往楼上赶,扑腾摔了一跤,抹一把脸急匆匆爬起来。
生怕有谁抢了他的活。
我点点头,拍了拍一脸不可置信的小白。
“小白,真的非常抱歉,连累你这几个月战战兢兢没过什么好日子。”
“知微姐,哪里的话。要不是您慷慨解囊为我妈妈交手术费,我都没脸活着。”
当时我深知周钦扬的残忍,没人能在耍他之后全身而退,我踌躇片刻,并没有上船回老家。
可哪里都有摄像头,我刚流产身体虚弱寸步难行。
保镖小白伸出援手,偷偷送我来海珍镇。
这里四面环海,人烟稀少,只有一座监狱,其他势力无法随意入侵。
其实我要感谢周钦扬。
若非他是个好老板,什么都与下属分享。
小白根本不会知道真相。
我自嘲一笑,思绪飘得很远,又在看到房间中的人时瞬间清醒。
“脱。”
“……什么。”
我顺手调整灯光和角度,站在镜头后。
“脱衣服,吃了几年牢饭中文都听不懂吗?”
房间里的光线很暗,只有一盏LED灯泛着白光,而他的皮肤更白,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程京直勾勾盯着镜头,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掉落在地上。
“咔嚓——”
程京猛地一颤,眼尾染上嫣红。
我咬下一口苹果,恶劣地笑:“怕什么。”
“这可是你要拍的。”
“忘了告诉你,你现在可是裸~模~”
我咬着重音,勾起程京身上仅剩的灰色内裤,“啪”的一声,劲挺的腰腹立刻浮现一圈乌青。
可下一瞬,那玩意就跟滑滑梯一样溜下去。
程京也不阻拦。
那双滋润无尽悲伤的眼睛注视我。
我没好气地转过身。
背后传来一声闷闷的、夹杂着雨季的潮湿:“你拍过很多人吗?”
我歪了歪头,轻笑:“不多。”
“一个人。”
“四千八百三十九张照片。”
“七百二十一个视频。”
“她现在可是大明星。”
凉意直窜而上,程京喉头一腥,难受得近乎要尖叫。
“……季知微,这一点都不好笑。”